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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、第 42 章(1 / 2)


华云裳当着他的面问:小花瓶是谁?

瞬时间,容裔胸口?如堵千头万绪,落在他身上的那对?琥珀色瞳眸,并不?见得着力追逼,却有直指人心的清凛。

华年隐忍瞒了十年的秘密,他至今仍觉得恍如大梦的轮回,如何对?她实说?

何况华云裳在他眼里,早已不?是那中?看不?中?用的花瓶美人。前?几日亲眼见她一条条驳问月支氏,文采咄咄,俨然林下?风华,那时容裔便知,让他放不?下?的不?仅是小花瓶的柔弱可怜与她那一腔无从出口?的孤勇,而是这女?子本身。

是华云裳。

她是什么样,他便欢喜什么样。

向无软肋的摄政王不?怎么习惯坦露心头的柔软,或道他不?惯那柔情?本心,只因云裳看过来的目光真诚平易,他一句真心话几乎到了嘴边,折寓兰的喋喋策略同时响在耳边——

“这第一第二步都过关了么,姑娘便渐渐与你交心了,这时候你当谨记,不?可随心说那些大老粗的直话,姑娘不?爱听,要说些甜言软语……”

“是你。”

容裔话到嘴边改了辙,他生来与甜软二字不?沾边,但仍参照折不?弱的话,努力字斟句酌着:“兰斛藏香,梅瓶浸玉,我一见你便似见了……”

抬眼对?上女?子的视线,男人心口?倏尔一凉,没来得及攒全的堆砌话一个字也说不?来了。

“王爷政务繁忙,”云裳的眼神黑泠泠的,平静也掩不?住其中?的失望,直接起身送了客,“已在敝府耽搁许久,请回吧。”

容裔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无措,在那袭天碧白清衫的衬托下?,融没了几分尖棱利角,尤显无辜。

云裳避开眼色。不?穿朝服的摄政王神情?冰霏雾敛,比剑还利的眼尾也隐约柔勒出桃花的形状……

似玉垒山上一孤桐,一针松。

便是这张脸,一时迷人心窃,教她不?设防地便问出那直指隐情?的话。

也仅是一张脸而已,云裳告诉自己:你早该清楚的,人心与画皮的界限,远不?止表里几寸近。

她想要一句实言,他不?说,也便罢了。

怪她将事?情?料想得简单。

“我不?懂……”耳畔突然一热,容裔不?知何时竟欺近过来,下?颔正将抵她发顶。寞落的声音喑哑哑的,什么章法都没了,“错在何处,请姑娘教我……”

云裳下?意识看向敞开的厅门,幸而底下?人都守规矩,深吸一口?气,蹭着绣舄退后,“王爷请回。”

后腰抵在茶座上,容裔却仍无让开的迹象,这到底是在云裳自己家里,她绷起堆雪般的秾秀纤颈,抬眸疏淡地注视男人。

女?子的态度可见地生冷下?来,容裔用力扣了下?指节。

毕剥一声,后退,轻道:“那我,明日再来。”

“很不?必,华家庙小,迎不?周全王爷尊驾。”

云裳说完这话,便绕过他径往内院去了。

晾下?这么尊佛爷,底下?人有头没脑的手足无措。大小姐却留话说不?必管,他没趣,自然便走?了。

果然,容裔在那幅铁马楼兰图下?驻了一晌,悻悻而去。第二日又?来,身上还是那件当成宝贝似的东方既白衮纹衫。

从背后看去,那是一位再隽逸不?过的浊世佳公子,若绕到正面再看,便是足以吓瘫半个朝廷的阎王相了。

云裳说一不?二,这回连府门也没让他进。接连几日,当朝摄政王都跑到聿国公府门口?来华门立日,主?人家不?许他进,他也不?强求,往两头石狮子当间一站,把华山这经世老人都吓得发怵。

真怕这位下?回再来就不?是单枪匹马,而是带银衣军把府院给围了。

云裳一点不?担心,关起门来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。她想得很清楚,她承过容裔的情?,也还了他的礼,既然还是想不?透这个人,那么余下?的,两不?相干最好不?过。

临近七夕时,华府来了位稀客,却是嫁人后许久未露面的宋金苔,而今要称奚夫人了。

入府后宋金苔没来得及与云裳叙旧愁,先被府门头那位煞面门神吓得不?轻,摘了枫叶红的披风抚胸口?:“摄政王竟真的日日上这儿来点卯!阿裳,你每日也睡得着?”

云裳闻言哭笑不?得,不?知该对?阿宋这没怎么变的大喇性子欣慰还是无奈。昔日少女?挽作妇人髻,阿宋的脸盘居然比从前?还胖了一圈,粉泽满面,云裳下?意识去瞧她肚子。

宋金苔觉了出来,急忙捻她的手背道:“你想什么呢!”

嗔音一出,云裳彻彻底底放下?心。

当初逃婚风波闹得泼天,云裳一度担心宋金苔回到奚府要过磋磨日子,派韶白去宋府打听了五六回,可奚家的新媳除了回门那日之后,也没怎么回过娘家,云裳这心里便一直不?大安生。

好在,奚小将军看来不?是个小肚鸡肠之人,居然还将小阿宋养胖了些。

宋金苔也是成亲宴后过去许久才?得知,那日云裳为了替她遮掩付出什么样的代?价,第一件事?便是向云裳道歉。

往事?提起,云裳不?由忆及那回在奚府众宾面前?,被容裔抱着亮了一圈相的事?,犹其那人眼下?就在几丈地外头,耳根子发烫,忙略过道:“你在奚府过得好不?好?”

宋金苔也说不?出好,也不?说不?好,默然半晌,揉帕子苦笑,“左右这一世便是如此了,好与不?好都是一样过。”

“你……还不?曾放下?么?”云裳见过宋金苔逃婚那日的决绝,后来又?从窃蓝口?中?听到杏官的下?场,怕触及阿宋隐痛,神情?极小心。

宋金苔反而一怔忡,想起那个冤家,叹了一声,悄悄与云裳咬耳朵:“这事?我只与你说,你可万不?要告诉旁人去。其实杏……他并没有被奚家处置,只是离京去了,奚荥放出他死无全尸的风声,不?过为了掩脸面。”

说起脸面,宋金苔耷下?眉眼,纤秀的黛眉间多了少女?时代?不?曾有的清愁。

“阿裳,我从不?觉得我欠他们奚家的,我的婚事?我不?能自主?,可我的心是自己的呀……我还是当日的话,既选择做下?了,我从没后悔过……但是奚荥,我确实对?他有愧。”

云裳听她一口?一个奚荥,语气也不?似仇人,也不?似夫君,反有些陌路意味,蹙眉问道:“他对?你不?好?”

宋金苔一言难尽地摇摇头,不?知想起什么,又?咬牙啐一声:“左右不?是个好人!他、他喜欢打我屁股……”

天知道她今日出的这趟门,是臀瓣儿在那双粗粝手掌里折磨多久才?求来的。

云裳微微露出迷惑神色,脸上后知后觉地红了,那新娇娘自己嘴快,回过神臊得面皮都成了猪肝色。

两个女?子干咳清嗓转移视线,满地下?找金子。

两道乱踅的目光不?留神碰到一处,一刹寂静,又?同时掩面笑起来。

“不?说我了,”宋金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,拿帕子胡乱拭了拭,“阿裳,如今华伯父不?在家,你要怎么办呢?”

云裳两枚秋眸里还含着晶亮的水光,一双雪颊腻着粉润脂色,如涟涟春池开出的两朵娇莲,一时没明白话意,宋金苔朝门外的方向努嘴。

“他呀……”云裳欲同好友倾吐一二,忽想起容裔的身份,才?惊觉自己待他一向太随便了,无论什么闲言,出于她口?入于阿宋耳都是不?妥。

最终同样一言难尽地摇摇头。

总归,不?是个好归宿便对?了。

“阿裳将来想嫁什么样儿的人呢?”

嫁了人的人,有些话出口?已不?如做姑娘时羞涩。遍赏江南美色的华云裳亦不?扭捏,染了洒落的笑意甚而称得起明媚张扬:“你当知晓我,自然要相貌一等?一的。”

余音未落,一张无品无相的容颜几乎藤蔓般钻进她脑海,那想像中?的人影一身红袍襟带半解,入墨的眉眼一抬,居然还会对?着她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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